在經過了美國總統提名、世界銀行執行委員會票選以及世行董事會批準等一系列規定動作后,現任美國財政部副部長戴維·馬爾帕斯于4月9日正式走馬上任,接替金墉成為世界銀行第十三任行長,由此也開啟個人歷時5年的世行行長生涯。
金墉于2012年任職世行行長,并在2017年成功連任,任期五年,按照時間邏輯,金墉還有三年多的任期,但在今年年初,金墉卻突然請辭,留下了只有他自己才能解開的懸念不說,也讓世界銀行在措手不及中迅速啟動了新行長的遴選流程。追蹤發現,在歷屆世界銀行行長的履職人員中,金墉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主動提前辭職不干的人,既如此,馬爾帕斯自然也就算是提早上位“填空”之人。
馬爾帕斯算得上是一個職場“弄潮兒”。資料顯示,現年63歲的馬爾帕斯大學時就讀于喬治敦大學外交學院國際經濟專業,且在官場上混得如魚得水。先是在里根政府中擔任負責發展中國家事務的財政部副助理部長,后又在老布什的幕府下出任負責拉丁美洲經濟事務的副助理國務卿,而且此間馬爾帕斯參與推動了1986年美國減稅法案,參與應對了上世紀八十年代拉丁美洲債務危機。此外,馬爾帕斯還曾在美洲理事會、紐約經濟俱樂部、美中關系全國委員會等機構任職。金融危機之前,馬爾帕斯投身華爾街著名投行貝爾斯登并在該機構中出任首席經濟學家長達15年,東家倒閉破產后,馬爾帕斯也離開了自己的咨詢公司。
馬爾帕斯還稱得上是一個時代“幸運兒”。特朗普競選總統時,馬爾帕斯受邀擔任經濟顧問的要職,等主人進入白宮后,馬爾帕斯也就得到了重用。不僅如此,在接下來世行行長的提名人選上,特朗普將全部希望押在了馬爾帕斯一個人身上,并強調馬爾帕斯是“出眾的人”“備受尊敬的人”“杰出的人”。如此沉重分量的溢美之詞也讓馬爾帕斯在世行歷史上創造了絕無僅有的壯舉:以定額選舉身份進入世行執行委員會的投票名單。按照規定,世行任何重大事項要得到85%以上的票數才能通過,而美國作為世行最大股東,掌握著16%的票決權,也就是一票否決權,因此,從特朗普提名開始,其實就已經決定馬爾帕斯成為了世行行長不二的人物。
馬爾帕斯之所以能夠得到特朗普的格外賞識,除了在后者的總統競選中發揮了軍師之功外,更重要的恐怕還是二人的價值觀十分合拍。另外,對于全球化與多邊合作的經濟看法,馬爾帕斯也與特朗普保持著驚人一致。在接受英國《金融時報》采訪時,馬爾帕斯明確表示全球經濟秩序已經過時,與其他國家的合作已走得太遠,世界需要的不是更多,而是更少。因此,輿論普遍認為,馬爾帕斯掌管世行后,特朗普極力推崇的“美國優先”政策或在全球得到進一步的滲透與彰顯。
當然,世行成員國多達189個,也許是害怕惹起眾怒,在被提名世行行長人選后,馬爾帕斯曾寫了一篇名為《如果我成為下一任世行行長》的文章,其中做出了言辭確鑿的表態:我相信,世界銀行能夠幫助發展中國家走上成功的道路,讓世界經濟更穩定、更強勁。但是,根據世行董事會敲定的“堅定致力于并贊賞多邊合作”的行長選配標準,以及世行“消除極端貧困,促進共享繁榮”的兩大服務宗旨,人們其實很難相信在價值觀上與此完全存在分野的馬爾帕斯能夠做到言行一致,否則馬爾帕斯只能違背和拋棄自己的既有觀念取向,但這種離經叛道之舉又必然引來特朗普的絕對不快,最終的結果是馬爾帕斯可能成為第二個金墉。
分析發現,作為全球最重要的多邊金融機構之一,世界銀行自產生之日起就踐行著對發展中國家以及落后地區提供財政援助的天職與使命,而且經過多年不懈的努力,世界銀行和其他國際組織在援助貧窮地區發展上已經取得了很多共識,并且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經驗和操作規范。不僅如此,在針對氣候變化、難民處理等現實難題上,世行也找到了不少有益的渠道與方法,而且角色也變得越來越重要。然而,在過去兩年多的時間里,特朗普卻在《巴黎協議》等一系列全球化公益問題上動不動就以“退群”示強,國際范圍內的單邊主義甚囂塵上。在這種環境中,馬爾帕斯如果不能在全球化需求與美國利益之間把握好平衡術,可能的下場就是里外不是人。
應當說,像世界銀行這樣的多邊金融機構是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參與全球治理的重要平臺,可惜的是,猶如一個步履蹣跚的高齡老人,世界銀行的公信力其實早已受到了質疑與挑戰。來自世行的統計報告顯示,去年該行向發展中國家政府和私營部門承諾提供669億美元資金,但最終到位資金只有457億美元,而根據數據表明,目前新興市場僅基礎設施建設每年至少需要資金1萬億美元,可世行時下可以放貸的資金總額只有590億美元,針對前者的需求可以說杯水車薪。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世行真的變成了單邊主義的一根大棒,不管誰來掌門,無論哪個國家給它撐腰,世行都有被邊緣化甚至遭到遺棄的可能。
目前來看,除了各大洲或經濟同盟有著自己的跨區域合作銀行外,最為引人關注的就是新興市場出現了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兩者的資本金規模分別達到了500億美元和1000億美元,而且資金貸款門檻要比世界銀行低了不少。在這種競爭態勢下,如果世界銀行不能很好地發揮服務職能,其市場影響力日漸式微的同時,自己的生存難度也會越來越大。統計資料顯示,自成立以來的74年中,世界銀行有一半時間處于虧損狀態,且從資產回報率來看,世行的經營績效明顯比其他多邊開發機構差。為了挽救頹勢,世行近幾年一直在調整業務方向,增加了對中國、印尼、越南等新興市場國家的貸款,業績也相應地出現改善跡象。但動態來看,這樣良好的勢頭在馬爾帕斯的手中可能很難延續。
在被提名為世行行長之前,馬爾帕斯曾公開指責世行工作人員冗余、薪水過高以及效率低下等,因此,上任之后極有可能展開力度不小的機構與體制改革。我們認為,馬爾帕斯的確看到了世行的重要痛點,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同其他機構相比,世界銀行在國際開發事務上有雄厚的專業水準,對貧困問題有強大的研究能力,而且在發展中國家基礎設施建設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如果馬爾帕斯拿捏不好變革力度與火候,最終導致人才的流失,結果將更不利于世行的投資與經營,本不理想的財務狀況也有可能更為蒼白。
作為就職之前對世行的另一個不滿之處就是馬爾帕斯高調批評世界銀行貸給中國的錢太多,而且也正是馬爾帕斯直接出面向世行施壓,世行去年做出了減少對中國貸款的決定,同時作為交換,美國向世行增資130億美元。但馬爾帕斯不得不思考的是,如果壓縮了對中國貸款,世界銀行是否能夠找到如同中國那樣能夠向自己提供同樣商業回報的國家與地區?另外,按照計劃,2019財年世行的總貸款金額將提至800億美元,2030年擴大到1000億美元,如果中國連必要的信貸需求都遭到人為刁難與阻撓,到時世行又是否能像先前那樣取得中國慷慨的增資支持呢?即便是中國愿意出資,美國等發達國家又是否心甘情愿地相應稀釋自己手中的投票權呢?